不在井中的，算什麽井中仙？

尹落落早就覺得這事很奇怪，她之前對村民們說井中仙托夢一事，也不過是信口之言，誰能想到這村中還真的有個一方霸主？

女鬼們說，村中有許多口水井，它們其實還不是村中枉死女子的全部。它們所謂的“井中仙”，會不定時出現在村中的某口井中，從來都沒有固定的規律。不過有一點，這個“井中仙”從來都不離開村中的水井，這便是眼下，她唯一能尋到的規律。

“所以，你們要去投胎，還是留下來傷人不得轉生，亦或是灰飛煙滅？”尹落落五指再次伸向身側的紫玉珠子。

“投胎！可是姑娘，我們已經是逗留在人世數載的冤魂和游魂野鬼，身帶怨氣太重，哪裏還能投胎？”此時，女鬼們跪了一地，不敢再輕視尹落落的存在。

“這個你們不用擔心，方才秀兒震起了偌大的鬼氣，若我再幫上你們一把，定有鬼差來此地接你們離開。只不過，你們流連在世間過久，投胎之前，許是要受點鬼地刑罰。”

尹落落倒是一點兒都不隱瞞，就連它們去了鬼地以後會遇到最差的結果，都為它們言明。側身去到井口正對著的光亮中，霍雲蕭好不容易才被戚副將拖上去，她可不想那個大麻煩再下來打亂她的計劃。

聽見要在鬼地受到刑罰，一眾女鬼皆是遲疑了一下。

“若是我這紫玉珠子再次響起，可就連投胎的機會都沒有了。莫不是，你們還在等待井中仙口中的機遇？別傻了，若是它能解脫你們，何至於等到現在？”

尹落落絲毫不覺察自己的話變得多了起來，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規勸這些和她毫無關系的鬼魅。興許是覺得它們可憐吧？

“姑娘為何要管那些泯滅天良之人的死活？難道您是度化人的仙家麽？”褐衣女鬼狐疑地望著她。

“大人犯錯，孩童無辜。若只有錯者，我自然不會費力去救。”說罷，尹落落輕身向井口躍起，她看見霍雲蕭在向井中丟繩子，躍起適度，借著繩子的拖拽出井是不成問題的。

只是她沒有預料到，就在她起身一剎，腳下忽然出現了海上漩渦一樣的抽力。幾乎是剛拉住繩子的一瞬，連同繩子，她就被拖回井底。本以為是幾只女鬼反悔為之，扭頭看過去一剎，正見到一個約是兩歲大的孩子身影出現在井底角落裏。

這是這一眼，讓她目瞪口呆，這小鬼顯然就是女鬼們話裏的“井中仙”。

可是，令她吃驚的不是井中仙竟然是個孩子，而是那孩子的模樣，正是李大牛的兒子。

這一剎，尹落落幾乎帶著從來都沒有過的愕然神情盯視著他，孩子的臉上露出了笑意，是那種讓人望之覺得心頭一寒的笑。

雖然和鬼怪打交道已成習慣，但是像今時這樣失算的情形，還是第一次。

“姑娘嚇到了？”小家夥再也不是房中啼哭不止的可憐巴巴樣子，談笑間讓人心生畏懼。

“確實。”單臂一伸，施用勁力將一幹女鬼攬至自己身後，她輕輕對其回應。

“我等姑娘好久了，姑娘且說說，在下壽元幾何，又在何時會遇到機緣升仙？”小鬼滿臉的雲淡風輕，勝券在握地詢問尹落落。

仿佛被小鬼洞穿了自己的所有，透明人一般，尹落落心裏的感覺，立時由原本的驚愕，變成了不悅。

“壽元？機緣？升仙？”她喃喃地念叨著小鬼滿心憧憬的未來，不由得覺之可笑。

小鬼似是被她臉上的不屑激怒了，可又忌憚著，沒有馬上發火。

“怎麽？姑娘是寧可殞滅此處，也不願意就範？”有求於人，是要這種“謙卑”的態度。

聞言，尹落落定睛看了看小鬼的眉心，不看不要緊，這一看之下她就笑了。

“卻不知，你到底坑害了多少嬰孩？”

“這事，和我的機緣有何關聯麽？”

“這關聯可大了，完全決定著，你去到鬼地，要不要上刀山、下油鍋。”

“好你個不識擡舉的怪物，敬酒不吃吃罰酒，納命來！”

小鬼徹底被尹落落激怒，他縱身躍向她的面前，揮手劃出幽暗的黑光直擊向她的面門。她下意識地想要閃避，可是想起身後還有一幹在小鬼面前不堪一擊的女鬼，不由得就定穩身姿握住天絲紫綾上的紫玉珠子一抽之下，紫綾脫身擋在她和小鬼之間。

“鏘啷”一聲，小鬼第一擊沒有成功，還被震出好遠，背脊直接撞在對面的磚墻上。

只是，她本以為一幹女鬼總算得救，卻沒想到，小鬼被震出去的同時，她身後的女鬼們都跟著身姿一震，還倒向它們身後的磚墻。

“一群無知的家夥，你們真以為投靠這個丫頭就沒事了？你們的一縷殘魂早就和我擰合在一起，我要是有個閃失，你們也撈不到好處！還不給我上！”

小鬼唇角帶著綠血，應當很痛苦，臉上卻盡是得意之色。他此言一出，臉色更白的女鬼們立時豁然起身欲撲向尹落落。

“聽他的，你們將萬劫不覆。不想殞滅的，都給我滾遠點！”尹落落自知女鬼們現在應當十分難過，可忍下這份難過，怎麽也比和小鬼一處去死要強得多。

至此，女鬼們左右為難，它們僵立在尹落落和小鬼之間，不知如何是好。

“呼——”地一聲風響，除了被尹落落攬住的一只赤衣女鬼，其餘的女鬼們盡數被小鬼吸入腹中。

“看看吧，這就是你們忠於他的下場。”再次將赤衣女鬼送到身後，勁力送上井口。

女鬼垂眸看著尹落落，見她推舉它之後，立時揮出腰間抽下的紫綾，不由得一陣感激。若無她尹落落，它必和眾姐妹一般有去無回。

井底，尹落落被小鬼吐出的濁氣圍裹。

身在汙濁不堪的黑氣中間，她用天絲紫綾圈住自己，試圖隔開濁氣。紫綾外面，小鬼的臉幾乎貼在上面：“臭丫頭，你還沒告訴我，我的命數如何？若你肯說，我便留你一命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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